钱伟长与上海大学(七)
七、主张大学的综合性
钱伟长提出大学要拆除的第二堵墙,是部门之间、学科之间的墙。他认为办大学不是办专科学校,办大学我们主张综合型的, 我们主张学生的知识面要广,在广的基础上提高,在广的基础上专,才能提得高、专得有水平。我的主张理工合一,文理渗透,反对现在国内中学的文理分家现象。 只有综合性的人,才是国家的栋梁。
我国有着优秀的、丰富的历史遗产,按现在的学科分类,我们的祖先数千年来,不但在人文社会科学方面对世界文明的进步做 出了巨大贡献,而且在自然科学方面同样也做出了巨大贡献。然而,始建于隋朝的中国科举制度,在宋朝完全制度化,经儒家大师朱熹修订和整理的四书五经成 了科举考试的金科玉律,朱熹及其弟子所制订的学术标准成为人类历史上沿袭最久的科举考试标准。与科举制度相对应的中国教育机构翰林院、国子监、太学 和书院始终以儒家文化为主流,以研读儒家经典著作为学业,那些在唐朝就已设置的医学和法学等科目在宋朝以后也被废止。而与此同时的欧洲,中世纪的大学已经 出现了医学、法律和艺术等科目的分化。
直到1905 年,中国的科举制度才被废止。在此前后,在英国、日本、美国、法国、德国的影响下,一批现代意义的高等学府在中国建立,这些学校的办学模式及其系科体系有 着浓厚的欧美化倾向。1952 年,中国的高等教育按照苏联的模式进行了被称为院系调整的教育改革。这一改革旨在使高等教育地区分布合理化,并对系科体系和课程设置进行调整,那些经 过几十年才发展起来的已拥有人文科学、基础科学、工学、教育学、农学和医学的综合性大学被纷纷拆散,系科分门别类被并入其他院校,或合并成为新的院校。国 际著名比较教育学家、曾任加拿大驻华使倌文化参赞许美德在他的专著《中国大学1895-1995》中有这样一段话:当许多学校在20世纪80年代努力恢 复1952年被取消的专业时,人们仍可以感到当时的院系调整是怎样使许多大学失去了由历史积淀而来的体现于系科交叉和课程设置中的精神气质。
钱伟长自幼受父辈影响,熟读中国经典,少年以后,接受的是新学教育和现代科学教育。他一辈子抱着勤奋刻苦的学习态度,孜孜不倦汲取中西优秀文化,不辞 辛苦地投身科学与教育实践,终成一代熟悉中西文化、深谙学科交叉之道的科学家和教育家。钱伟长对于学科间的人为界限、过分强调专业教育的弊端,早有足够清 醒的认识。1956 年,他的高等工业学校的培养目标问题一文,明确对当时院系调整后,学校办得过专、专业分得更细提出了质疑:我们姑且不谈为了追求过细过专的训练而忽 视了必需的基础训练的恶劣后果,就算勉强保证了起码的基础训练,过细过专的训练是不是能够和国家的需要对上口径呢?我们并不是说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分 得较细,按计划来培养的,但是,我们国家的具体情况不是这样的。我们今天处于一个技术迅速发展的年代,不仅每月都有新的技术部门在形成,就是一些技术比较 成熟的部门,也不断受到新技术的撞击而起着根本性的变革,工程技术的发展越来越取得科学基础的支持。分工过细,对学生进行过 分刻板的培养,就很难适应要求的。
我国改革开放以后,他在上海工业大学和后来的上海大学的改革讲坛上依然初衷不改:条块分割的部门所有制已经明显影响了当代科学技术综合化 发展的趋势;现代科学技术交叉复合的跨学科特点,决定了必须努力打通学科之间的人为界限,拓宽专业,以适应现代科学技术综合全面发展的趋势。他再次直截 了当地指出:现在大学里 有两大缺点,一是太死,二是太专。你们的基础应该宽,基础宽才能爬的高,这如同盖房子一样,基础是很重要的。光靠专业是站不住的。大学教育存在着过分 专业化的问题,这只能适应比较停顿的社会。以为大学专业教育中学到的知识可以用一辈子,这是错误的。其实,生产在不断发展,知识需要更新,边缘学科大量出 现,新技术往往也是多 部门协作的结果。因此,狭窄的专业化教育是要不得的。目前我们的高等教育是专业教育,而专业教育不适应新的社会,很多新的东西不属于哪一个专业,常常 是两个专业或几个专业合在一起产生的。而这些新东西往往是关键性的。专业教育不能满足这个要求。因此要加强基本的、共同的教育,培养知识面较宽的人 才,使学生经过一段适应时间后能进行各种专业工作,为了迎接信息社会,现在状况不改变不行。从科学工作来说尤其如此,如果你的知识不全面,要理解科学 发展就很困难。所以我不主张太专,主张基本的东西要宽而不要太窄。现在上海大学就尽量去掉专业,而改用选修课的方式,即不是所有课程都是必修,可以选修, 着眼面要宽。我们的学科专业通过选课拓宽,允许学生选不同的系、不同学院的课。从学生知识结构发展的规律来讲,专是在广的基础上进行的。首先应该 要有宽广的知识面,才能再说专。我们是一直主张通过教学改革,拓宽学生的知识面。
1985年,中央做出关于推进我国教育体制改革的决定后,钱伟长 希望乘改革之东风,一举改变以往大学教育太死、太专的状况。在以后的几年间,他有关这方面的呼吁更加急切。同年,他在香港中文大学崇基学院发表演 讲时指出:近百年来,学科越分越细是一个长期的倾向,但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学科之间相互渗透越来越多,到目前几乎成为科学技术和一些学术发展的主 流。学术的综合化发展要求高等教育结构也向综合化的方向发展,建立各种较灵活的能满足学科综合化发展要求的教学计划。那种把学科与学科之间界限划分过严、 各种专业分工过细、互不通气的状态必须打破。长期以来,在我国形成的理工分家,社会科学、文科和理工农各科分家现象,业已明显地影响着培养建设四化人 才的质量,现在已经到了非改革不可的时候了。高等教育的综合化将是新时期高等教育的重要特征。不日,他又在《光明日报》上撰文交叉科学与科学家的社会 责任,文章指出:科学乃是探索客观世界奥秘的人类活动,是一个广泛而又普遍联系的连续体,所谓老学科新学科,只不过是这个连续体中早期发展了的部分和现 在刚刚新上的部分而已,今天所说的交叉学科,是在连续体中的一段谱线,一个位置,现在这些位置有许多还是空白的,发展交叉学科,正是为了填补这些空白。文 章还指出:工程技术都是交叉学科,也可以叫做综合学科,一切工程都要重视整体效益,这就不单要学习一点经济学,而且还要学习一点社会科学中其他有关学科 的学问。可是,现在学校里讲的,都非常强调专业,把专业看得过死了。其实,科学在不断发展和变化中,固定死了就会脱离实际。文章特别强调:一个对 我们的祖国、民族负有深深的责任感的科学家,必然要考虑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交叉关系领域里的问题。1986年,他在全国政协召开的如何改进中小学教 育专题座谈会上的发言中指出:我们所办的教育,不能不首先考虑对公民的培养,不能只注意专才的培训。我们应该让每个公民认识自己的国家,认识自己 民族的传统,要让每个公民具有一个公民应该具有的修养和认识。
钱伟长主张打破学科间的人为界限,要在广的基础上进行专的教育,不只是为了解决大学生毕业以后对社会的适应性问题,更主要的是为了提高学生今 后的创新能力。对于后者,他有一个形象的说 法。他说,有创新精神的人有一个特长,就是善于借别人的刀杀自己的猪。他的解释是:真正有创新精神的人必须眼观四方,对于各种进步都要去了解,来为 自己的工作服务。创新有个必要条件,不能太专,要扩大我们的视听范围。
钱伟长到了上海以后,自然要为贯彻与实践他的上述观点与主张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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